《陰陽師》之”愛的藤蔓”(全)




晴明邸。

悠然的藍色晴空明亮耀眼。

刺目的光線照在晴明邸的廊板上頭,不多時地,那陣陣帶著熱氣的光似要將廊板條烤熟般的熾熱,使得一踩上廊板的陰陽師微微蹙著細眉。

廊上冒著些微蒸氣,這會讓人誤以為是夏日的秋天是如此地秋高氣爽,絲毫不比夏日遜色。

空氣中盪漾著燐光,讓陰陽師使著扇子半遮面,一身白色狩衣給照得發亮,陰陽師的微笑收斂住,然後坐了下來,看著蜜蟲自後院裡走到前院,一身的淺淡黃色十二單曳地,雙手捧著花朵的她露出燦美的笑靨。

「好藍的天......」蜜蟲如是說,然後仰高了脖頸,瞇眼。

陰陽師也隨著蜜蟲的輕語而發著呆,隨她仰首看著湛藍的晴空萬里無雲,光芒懾人,實在是非常好的天氣。

「是啊......」微笑。

蜜蟲看著、看著,她眼底間接射入的光束很是刺眼,也很美麗,然後她忽然間舉高手臂,孩子氣地墊起腳尖向著陽光四放的光束一抓再抓。

「晴明大人,那光束好美喔!我想拿它來當成腰帶......」

陰陽師聽了便哈哈大笑,白皙的臉龐上淨是取笑,搖著扇子遮住他那大咧的笑容,「蜜蟲啊!那東西像空氣一樣啊!妳要怎麼拿到呀!?」

蜜蟲不甘地咬唇,昂著下頷,抬首,「可是......」囁嚅著,她在原地轉著圈,思索著陰陽師的那番話,沒想到這樣一繞再繞,倒是把自己那曳地在周身的衣襬給纏成了個活結而不自知。

結果,轉了個身的蜜蟲沒注意到,然後被自己打成衣結的衣襬給絆倒了,摔疼了臀,然後她扁著嘴,哀哀地起身瞥了眼自己後頭的可笑衣結,哀怨又委屈地看了陰陽師一眼,求助:「晴...晴明大人......」

可愛的小臉一皺。

陰陽師悶聲微笑,便低首彎腰,笑彎了眼兒,他一手持著扇子喃唸著咒語,然後再一個反手一揮,奇蹟似的,蜜蟲的衣結便自己鬆開了。

蜜蟲高興地甩甩衣襬。
「謝謝晴明大人!」

「妳啊......妳不是精靈嗎?怎麼跟平常人沒兩樣呢?」故意歪首取笑的陰陽師繼續道:「難道妳是被博雅那呆子感染了嗎?」沒轍地搖著首,陰陽師露出微笑,「好吧!幫妳解除了危機,這樣可以幫我端酒來了吧!?」

「是的!晴明大人......」蜜蟲彎身微笑,馬上退了下去準備陰陽師愛嘗的酒和下酒菜去了。

***

藍天澄澈。

這兒是土御門小路上的安倍晴明邸。

午後的炎熱常讓人吃不消。

晴明邸的窄廊前臥著一抹纖細優雅的人兒,一名妙齡女子卻在院子裡頭四處踏步,悠遊自在地採著花,忽然間的,她一個回頭拋下懷裡的花的蜜蟲興奮地飛奔過院子前,來到大門前,端著一抹可愛的微笑打開了那扇繪有桔梗印記的大門。

「博雅大人!」待蜜蟲一開門之後,她的面前馬上出現了一位高大的武士,面色微愕地盯著前來迎客的式神。

式神是陰陽師所操縱的分身,是一種精靈。

而,安倍晴明的第一號式便是這個名喚”蜜蟲”的妙齡少女,據說她是由空海和尚由唐都城帶回的稀有蝴蝶。

「是妳啊!蜜蟲,晴明在嗎?」武士大踏步地進了門,讓蜜蟲引至窄廊邊,蜜蟲一手指著廊板上頭正在小憩的主人,露出微笑。

武士一見她微笑了,也隨著露出傻憨憨的笑容,說:「妳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不信地走上廊板,靠近那臥於廊板上的陰陽師好友,在蜜蟲的笑容中,本來想等著這個看來似乎是他的好友模樣的人自動變回式神的,沒料見當他的手一拍上那人的肩──

那厚實的觸感驚得他一愣,睜大了眼睛瞪著眼前的陰陽師直瞧,忘記反應了。

「是真人喔!哈哈......」蜜蟲笑語著。

然後,廊板上的那人閉著雙眼地把雙手環上武士的肩頭,唇角泛著微笑,好像正在嘲笑眼前的武士那呆滯可笑的樣子般。

「別動!博雅......」陰陽師輕蠕動著丹唇,一身優雅淺香地靠到武士身上,讓武士明白他是本尊而非式神,一隻手攬著他的脖頸,左手結印。

接著,武士聽著陰陽師在他耳邊喃喃唸咒的低沉好聽的嗓音,紅著頰地幾乎要全身癱了。

因為晴明的聲音似乎有種潛在的魔力......

「去──」陰陽師最後朝武士的右肩上呼出一口氣,垂著長睫對著武士肩上的那抹訕笑的女魂喝令道,女魂應聲消失於白晝裡。

「晴......晴明?」武士呆傻地輕呼,陣陣熱意直往他的頰邊和腦袋竄上。

原來他眼前的不是式神......而是真正的晴明啊!

陰陽師微微鬆開了手,由臥姿改為坐姿,一臉的似笑非笑盯著眼前的武士還愣地瞅著他瞧,「博雅,你剛有到誰那兒去嗎?為什麼你的肩上趴著一個幽魂?」

「啊?」武士害怕地一個轉頭,只見自己的肩上空無一物,於是回頭對著陰陽師責難,「晴明啊!你別鬧了!別嚇我啊!」

陰陽師悠哉地搖著自懷裡拿出的扇子,滿臉笑容,斜睨了武士一眼,「我沒必要嚇你呀!博雅......」

「可是你剛剛說......」武士睜眼,正要繼續辯下去的時候卻讓陰陽師一個制止了。

「欸!你今天會來找我,應該是有什麼事吧?」陰陽師輕鬆地調回頭,問。

「唔......其實是這樣的......」博雅開始敘述他聽說的事......

***

一道被封閉的死門。

那扇看來破舊、其上還有著斑駁的痕跡的木框門,矗立在民部大夫源實立的家裡。

於後院的窄廊旁,那扇從未有人開啟過的木門已經半呈腐朽的狀態了,外頭還沒爛掉的木頭僅能負重幾克那麼輕的重量,如果有人把手輕輕一擱,木頭的表面都會成為一地的碎屑。

門是由裡頭被反鎖住的,一旁的木板窗也隨著年久失修而變得敗壞,木頭上還有一個又一個的洞,有時候還能在裡頭看見白蟻或是蛀蟲。

詭異的是,仰首一望,那要進入房間的橫樑上頭還貼了幾張泛黃的符咒,奇怪的是也很少僕人會路經這兒。

那天,源博雅到民部大夫家裡作客,才聽他娓娓道來那扇門的故事......

其實,民部大夫有個女兒,名喚源芷離,生得端裝美麗,很多貴族都競相追求,送和歌、送禮品表心意;而她卻在追求的貴族其中挑了一位很會寫情書的貴族子弟,並與之交往,沒多久便論及婚嫁。

後來,因為對方似乎是有了新歡而忘記了她,不再送來和歌,禮品也沒有了,好像是真的拋棄了她,沒多久的時間,芷離便鬱鬱寡歡,接著病了,但是她還是念念不忘那位貴族,民部大夫很傷腦筋也十分著急。

在那男人娶了別人之後的第二天,芷離便含恨病死。

而在那之後,民部大夫家中便傳出異事,聽說小姐住的那間房在夜裡都會聽見女人的哀痛哭泣聲音,嚇得僕人皆面色死白,說什麼都要辭職。

傷腦筋的民部大夫將女兒下葬後,便讓法師來除魔一番,順便封住了那間房。

一直到現在為止。

但是,他們最近發現了在那間房子的院子裡長了類似藤蔓的植物,曲曲折折的,顏色也很奇怪,是鮮紅的血色。

覺得不太對的民部大夫因而找來了平素與陰陽師交好的武士,源博雅,想拜託他去跟陰陽師套問一下能否到他的府邸來處理這件事情。

武士很乾脆地答應民部大夫,替他問問陰陽師的意見,於是今天便到土御門小路上頭來找陰陽師─安倍晴明商量。

「事情大概是這樣吧......」武士跟陰陽師坐在窄廊下,陰陽師聽完了所有的話後,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唔......」一臉思考樣。

「那要一起去嗎?」武士問。

「是啊!不過要等天黑才好辦事吧......」陰陽師攤開扇子邊搖邊微笑。

「那就這麼決定了!」

「唔......」

***

天氣涼爽、和風吹拂著。

廊下坐著陰陽師和其好友武士,兩人邊聊邊飲酒,氣氛如常那般的和諧;陰陽師聽著武士敘述一些當值時聽見的趣事,偶爾搖著扇子微笑應聲,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似乎打算這樣打發在傍晚時來臨的閒逸時間。

他們剛才前不久才決定了要相偕地一起到民部大夫那兒替他看看那扇怪門和那血色的植物。

但是,因為離傍晚還有一點的時間,兩人便在蜜蟲偶爾出沒填酒之際,天南地北地聊著天。

「喂~~晴明,你覺得這件事應該會很好處理吧?」武士邊端著酒碟子,仰首飲了一口,讓酒液滑入胃裡,那微暖的氣息和香甜讓他很喜愛,頻頻稱讚這是好酒。

晴明瞇眼微笑。
「是也不是,博雅啊!你要明白這世上的一切都跟人有關,都跟”咒”有關......」

博雅被晴明的一席話說得直皺起眉頭來,擱下酒碟子的他忙又嘟嚷著又是跟”咒”有關的話題,那不悅又似耍賴的孩子氣表情教陰陽師哈哈大笑。

「”咒”,全都是來自於人心啊!」陰陽師甜甜地笑著,眼兒彎成新月般,搖著扇子的閒散模樣,「事大、事小都操縱在人啊!」

博雅睨了眼陰陽師,「這是等於”事在人為”嗎?」

「要這麼說也行啊!」陰陽師還是微笑。

博雅一頭霧水。「這樣說......」

「唔?」

「”人”好像很可怕......」博雅發出疑問。

陰陽師聽著武士的話,唇一抿,「不......其實是兩面相對的!人可以變成鬼、也可以變成佛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啦!」武士直憨地抓著頭,還是喝酒好了......

陰陽師呵呵笑,就在此時,他微偏著首,似乎感覺到什麼的,「喂......有人來了!」

武士狐疑地瞥了眼陰陽師那淺淡的微笑一眼,然後瞥過眼,蜜蟲已然前去開門了,門外果然站著一個人,他似乎被蜜蟲的先知嚇到了般地杵在原地。

「請......請問,安倍大人在嗎?」怯怯地發出聲音的來人是另外某大人的使者。

「我是,請進吧......」廊上的那位翩然白衣的俊美男子端著笑容這麼出聲。

「是這樣的,安倍大人......」使者讓蜜蟲領進大門,隨即的,晴明邸的那扇桔梗印大門馬上闔上。

***

晴明邸。

傍晚的前一刻,陽光射下的光線轉為橙色。

廊下坐著陰陽師和武士,還有一位某大人的使者,蜜蟲在晴明邸的窄廊前方的院子裡頭嬉戲,並不時地關心著廊上的動靜,偶爾回眸探看。

陰陽師和武士一邊聽著那使者說出自家主人請託之事......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他是中納言的派至”土御門小路”上頭、來請託陰陽師的幫助的請求者......

中納言有位公子,自小便天賦異稟,能善詩、詞、和歌,多年之後更是長成一表人材,相貌俊挺的他在各家的大人眼中是個乘龍快婿,眾人爭相想把女兒托給他,各個小姐們也愛他的和歌,一時之間在朝裡引起非常大的討論,是個名人。

最後他得到天皇的注目,召他進宮,並且命他當場做出幾首的和歌,果然得到天皇的讚揚,後來,他的事被宮人們傳得沸沸揚揚的,眾所皆知。

當然,這些事也都傳到民部大夫的女兒耳邊,源芷離因而心生愛慕,託父親讓給對方打個招呼。

事情就自這兒開始了。

源芷離因為父親的轉達予那位公子好感,她和他便開始以書信和和歌來交往,他說他愛的只有她一個,只是源芷離沒想到那貴族公子在除了自己之外,還與多位公主來往。

沒料見,一陣子之後,她聽說了他要與別人訂婚的事,震驚的她馬上讓人帶了她的音信去問他事實的真相,沒想到對方沒有回答她隻字片語,就這樣石沉大海。

被瞞著許久的源芷離一直以為她是他心中的最愛,直到收到那公子要娶別的公主的消息。

而這個消息對她來說不啻是個晴天霹靂,劈得她暈頭轉向的,心也給重重地傷害了,所以她難過得一病不起,原以為他會回頭來,但是一直到他成婚的那日,都不見他回心轉意。

因此,在他成婚的那一日,她發誓,誰都不准來跟她搶他!

她拚命地向上天祈求,天可憐她,讓她化成了藤蔓,她要永永遠遠地纏住他,不跟他分開......

直到死!

當中納言以為兒子成婚之後會乖乖地守著妻子和家,然後安然地過一輩子,可是,那一件又一件的可怕事情開始發生......

先是他的新嫁娘意外身亡,然後他的兒子一病不起,奇怪的是他的房外還長了一些奇怪的藤蔓......

”這一定是詛咒!”

這種說法和一件件不幸的事件加深了中納言的懷疑,於是便讓人找了陰陽師─安倍晴明來想辦法。

當聽完了的陰陽師和武士兩個人皆睜著大大的眼互視,驀地,陰陽師突然露出微笑。
「原來如此......唔......」

武士驚訝,「這......」

「這是同一件事吧!」陰陽師笑了笑,搖著扇子。

「同一件事?晴明啊......怎麼回事?」博雅發出疑問。

「欸~~剛剛我們才說過傍晚要去的民部大夫那兒的嘛...」陰陽師睨了眼武士一頭霧水的模樣,微笑。

「哦喔、喔......」武士擊掌,大呼,恍然大悟。

「那麼,請轉告中納言,我們會晚些去拜訪......」陰陽師低首盤算了一會兒,抬首對著那使者這麼說。

「是的。」

***

傍晚來臨。

橙紅的晚霞照得滿地,有如楓紅。

陰陽師與武士先前不久才送走了中納言的使者,這會兒他們已是整裝待發,要搭車先到民部大夫那兒去了。

要解決這樁怪奇的血色藤蔓事件,還是得從民部大夫的女兒那兒了解全盤現況。

因此,陰陽師和武士便一起搭乘著牛車緩慢地駛往民部大夫的宅邸,不一會兒便到達目的地,讓府裡的僕人領進府邸裡。

此時,月兒已經漸漸爬上枝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味。

民部大夫已在廳裡等待他們的來到,讓下人端了酒上來,因為他聽說陰陽師很喜歡品酒。

「別客氣......」民部大夫殷勤地招呼著兩人坐於池中搭建的亭子裡,兩邊還點著燈火,沒想到陰陽師卻搖著扇子半遮面地微笑拒絕。

「不,大人,我和博雅大人先了解在您宅邸中發生的怪事再說吧......到時再來喝個夠。」陰陽師端著笑,闔上扇柄,瞥了隨來的武士一眼。

「是......是啊!晴明說得沒錯......」博雅應和。

放下準備給兩人斟酒的手和酒瓶,民部大夫感激地露出笑。
「那就有勞安倍晴明大人與源博雅大人了......」

陰陽師露出讚賞的淺笑瞥了博雅一眼,然後徐徐對著民部大夫要求,「能讓我見見小姐曾經住過的房間嗎!?或許我可以知道些什麼......」

民部大夫應好,隨即喚來了一名女侍帶路。

繞過幾個迴廊,陰陽師與武士跟著民部大夫來到後院的一條窄廊上頭,望見了一扇被封住的門,陰陽師抬首一瞧,門的橫樑上頭還貼著一張泛黃的符咒。

突然間的,一道不知自何而來的涼風一吹,將陰陽師和眾人的衣角吹得在空氣中晃盪、輕飄,個個全都以袖半掩著臉、瞇眼。

「這是......」武士驚呼。

陰陽師的表情微微一凜,伸出纖長的手指,凝神閉眼地輕聲誦咒,不一會兒,怪風停止了,但是眾人卻心底發毛。

「沒事的......放心......」陰陽師從容地露出微笑。

***

陰陽師與武士立在民部大夫領著他們到的那扇門前方,停下了步伐。

適才的怪風那麼一吹,將眾人吹得全身發毛,幸賴陰陽師唸咒止息了那風,不然眾人還是會一直哆嗦吧。

也因此,眾人對陰陽師的能力又更信服了一些。

轉回眸的陰陽師站在武士身邊對著民部大夫徵詢了意見,笑語著:「大人,我能進門去看一看吧?」雖然是問句,陰陽師已然擅自打開了門板的一點縫,見著那一股黑暗與潮濕的霉味襲面而來,陰陽師因而攤開了他的紙扇,搧去了那令人不太舒服的味兒。

「沒問題......」民部大夫直盯著女兒以前住過的房門瞧,吞了口唾沫,不安的表情略顯示在臉龐上。

武士發現了,也覺得害怕地拉拉陰陽師的衣袖,輕呼:「晴......晴明,一定要進去嗎!?」苦著臉色的博雅只得到陰陽師的一串微笑安撫。

「不進門的話就不知怎麼解決了啊......博雅......」陰陽師這樣說著,讓人在一旁舉著發出亮光的火把照亮門上的鎖,他俐落地打開鎖,接著推門而入,聽得那板窗發出可怕的”呸─嘰─”一聲,闃暗襲來。

然後一股濃重的味道撲鼻,陰陽師與其他人皆各自掩面,陰陽師在門口前方旋了個身,讓氣通往外頭,然後示意僕人上前為他照明。

民部大夫和武士幪住臉不敢看。

陰陽師回頭淡笑,跟著火光照著的範圍一一探看去──破落的木板條和几簾仍舊可以看出當時的模樣,只是上頭積了不少灰塵。

「沒事的......兩位......」陰陽師悶著笑地踱至掩著臉龐的兩人面前,看著他們因他的話而微微挪開手的模樣覺得很是好笑。

「真的?」

「對......」

終於,兩人怯怯放下手。

陰陽師微笑地掏出一張紙來遞至民部大夫眼前,道:「您見過那拋棄你女兒的公子吧?麻煩您想著那人的模樣,然後在這紙人上吹口氣......」

民部大夫雖然不曉得陰陽師究竟打算做什麼,但是還是照著他的話做了,等到那口氣吹出之時,陰陽師拿著紙人唸了句:「式神現形......」話尾才一落,奇怪的事便發生了──

陰陽師雙眼圓睜地往後一傾,腳步一直往後退,空氣中瀰漫著黑氣,吹得他的衣袖翻飛,彷彿是自那房中產生了一股力量將他吸了進去般的,就在眾人訝異地盯著陰陽師不能自主地被吸入那間房內後,木板門便隨之關上了,任人怎麼拉都拉不開。

在門闔上前,眾人最後看見的是陰陽師那平淡的神色,難道他一點都不害怕!?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武士只能呆立著沒反應,最後回神來了,「晴明!晴明!」在門外拍打著木門的武士一臉焦急,但是他的動作卻被民部大夫制止了。

「博雅大人,別拍了,現在只能希望晴明大人沒事......」憂心地瞪著門,沒聽見裡頭有什麼動靜。

武士回頭,無奈又憂心忡忡地瞅了民部大夫一眼,止了手上的動作。

***

陰暗朝安倍晴明襲來。

他被木門硬是吸了進來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紙人已經化成了人形,變成一位貴族公子的模樣,隨著陰陽師一個鬆手放掉紙人的那一剎那間,紙人已然橫躺於快要腐朽的木板上頭。

踏著會發出”嘎吱”一聲的木板片的陰陽師面露凝重地看著一室的闃暗,然後,他一個伸進懷袖裡頭掏出一張符紙輕聲吟誦著咒語,不一會兒的,火光微微照亮了原地,只是忽然地,一個巨大的黑影躍上牆面,是個張牙舞爪的人影,陰陽師面色一凝。

「妳是誰?」

奈何,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聲的怪笑和門外那一陣而起的磨擦聲音,似乎是自草叢底部鑽出了什麼東西般的沙沙聲,引得陰陽師一個驚訝地回眸,「是藤蔓......」舉著火符的他彎身探看,廊板上頭的紙人已經被一條條長著尖刺的暗色藤蔓纏住,式神雙手環頸地拚命想扯開纏著的結,但是無法使力。

「妳......是那位源芷離小姐?」試探著問出口的陰陽師發現那藤蔓因他的問句而一止,式神的臉色發青。

突然一陣哭聲和笑聲傳來,陰陽師仔細地看著他的眼前慢慢浮出一名頭長著尖角的女子,她火紅著眼,臉色雪白,十指漸漸逼近陰陽師。

「......你怎麼知道......名字......?」雙手停於陰陽師的面前不過半吋。

陰陽師微微一瞥,式神再度被藤蔓緊緊纏住,幾乎快將它勒死...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是愛他的妳難道希望他死嗎!?」皺眉。

「因為他該死......」怨魂怨恨地咬牙切齒。

「恨並不能使他悔改,妳也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陰陽師垂眼地蹲了下來探看地板上的式神奄奄一息的樣子,輕道,那怨魂一聽,也沉默了。

「他因妳而死......這是妳愛人的方式?」

陰陽師輕語著,心有猶豫的怨魂的表情一個猙獰,催使藤蔓將式神勒回原形,再變回一張破碎的紙片。

「你什麼都不懂!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拋棄我......」雙眼跟著話落而流下血絲,好不駭人。

「妳這麼做不是等同於他拋棄妳一樣嗎?」陰陽師揀起地上被勒回原形的紙片,目露肯定,「妳還是愛他的,對不對?不然妳不會在這裡徘徊......」歎息,「難道一段感情能夠使人那麼快就忘記了嗎!?」

女子的怨魂聞言之後便放聲大哭。
「嗚嗚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話,就到下一世去尋他吧!人都會輪迴,屆時他欠妳的,再全數要回來吧......」陰陽師揚起手來,唸咒,「去吧......他也已經快要與妳相會了......」

「......」女魂終究還是在陰陽師的勸說之下化成一道光而散去......

末了,歎息自陰陽師的唇邊緩緩逸出......

哎......看來,中訥言那兒是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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