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花水月‧玲瓏幻象 §

「糟了，是母妃來了......」少年皺起眉頭來，望向那踏著步伐、由遠而近的的一群人喃喃自語；章如鳳卻是將唇一抿，默不作聲地站著，絲毫沒有離開原地的意思。
反正蘭妃來找麻煩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做出什麼應該被糾正的事情來，所以根本不需要迴避或是害怕。

於是，這麼打定了主意的章如鳳倒要看一看蘭妃現在面對著他，看她還有哪些藉口可以用來公報私仇，「......沒要緊的。」

但是，少年卻在此時轉回頭來望著章如鳳面無表情，開口恭敬道：「皇后娘娘不先行離開嗎！？本宮怕母妃見了您，就會對您做出失禮的事......」轉著眼眸的少年定定地說著，那與剛才的傾心交談完全不同模樣、話裡還夾著對章如鳳的敬稱，讓章如鳳瞬間聽了之後有點拗耳，緩慢地皺起眉來。

皇子殿下這時候的撇清關係是在保護自己還是蘭妃！？

章如鳳微擰著眉頭思考著，遂也跟著回應道：「皇子殿下不須憂心，我......本宮從未懼怕過誰會對本宮不利，再說本宮並沒有任何失德之處，相信蘭妃也應當曉得。」思索著他殿裡的小宮女婉兒所教導他的那些說話禮儀的章如鳳很是對答如流地背了出來，說完的瞬間自己還很訝異。

聞言的少年也跟著頓時瞠目結舌；哇......沒想到前一刻還是那個不羈禮教的未來皇后竟然能夠當面答出這種話，可見應該是有誰教過皇后那些話的吧......

就在兩人的小聲耳語間的，蘭妃領著兩名太監來到皇子殿下與章如鳳的面前，然後便微微撇首望著自己的皇子正偎在自己的情敵──章皇后的身邊望著自己，忍不住一陣無名火上來了，出口就是一聲喝斥。

「皇兒，原來你在這裡！授課的老師說你根本沒有去上課，沒想到你竟然跑到這裡來跟個失德的后妃鬼混......你還不快點過來！？」蘭妃微微怒喝，面上的恚怒一時教皇子殿下害怕地怔住了，沒有反應地站在章如鳳身畔而沒有移動，此舉又讓蘭妃氣怒攻心，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章如鳳撇撇唇地望著蘭妃趾高氣揚的模樣，沒想到......蘭妃居然公然罵他是『失德的后妃』！？

「皇兒！快過來！」蘭妃見皇子殿下沒有動作，於是怒吼的聲音愈顯得加大，讓皇子殿下當場一個驚醒了神志，微懼地伸手扯住章如鳳的衣角，而這細微的小動作皆落入眾人眼底；使得章如鳳的詫異與蘭妃的怒目相向很明顯地成為對比。

「......母妃，您明明知道我不愛唸書......」皇子殿下怯怯地鬆開了握著章如鳳衣角的手、輕輕說著，微微抿唇：「我不想再學那些東西了......」

「你竟然敢忤逆你母妃嗎？」蘭妃氣得青了臉，咬牙道；皇子殿下卻是緩慢地搖著頭、緩緩地走近蘭妃。

「母妃，孩兒根本不想當什麼太子......」鼓足了勇氣的皇子殿下表明道。

「你、你──」蘭妃氣得指頭直顫，眼角瞥見章如鳳還兀自站在原地，於是將所有的怒火通通遷怒到一旁章如鳳的身上，一邊怒不可遏地吼叫道：「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到底對我皇兒做了什麼！？」

聞言的章如鳳可不再沉默了，他撇著唇、綻出一抹冷笑：「蘭妃，妳哪隻眼看到我對妳兒子做了什麼了嗎！？妳說我失禮、失儀、忤逆君王、溺寵下人，現在又多了一條『與殿下鬼混』的罪名是嗎！？妳編出這一些莫名其妙的藉口天天來找我的麻煩，我可以明白妳這麼做的原因、而且也可以不跟妳計較，只是妳要知道，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

蘭妃不甘受辱地咬唇，「你──無禮至極！」揚手就給了章如鳳一掌，『啪』地一聲，震醒了眾人，也讓章如鳳第一次嘗到了血腥味。

皇子殿下滿面震驚地瞪住蘭妃冒了大不諱地當場摑打了章如鳳，一時無法反應地愣住了。

章如鳳伸手撫著痛處，淡淡扯笑：「怎麼！？本宮哪裡說錯了！？」

「你──！」被自己瞬間的動作給嚇到的蘭妃也不禁震怒，面色登時變得又紅又青的；章如鳳見了卻是扯笑不言。

「母妃......」訝然地望著母妃的狼狽樣子的皇子殿下忽然一個轉身跟章如鳳行了個禮，「皇后娘娘，母妃她今日身體不適，剛才無禮的舉動還請您見諒，本宮這就帶她下去休息了......」語畢，皇子殿下便走上前去扶著滿面震愕的蘭妃往回走。

「......」章如鳳不語地望著他們的身影逐漸走遠。

第二十章


隔日。

章如鳳經過昨日的事件而思考了一整夜下來仍舊是那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所以在用完了午膳之後就又不聽殿裡的宮女們的勸告、一個人又爬上自家的屋頂上頭去了。

按照章如鳳的說法，他現在是在『尋開心』。

沒錯，就是『尋開心』。因為昨日那段蘭妃因為皇子殿下公然逃課的關係而又來找他麻煩的小插曲，讓他頓時覺得胸口很悶，所以連帶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臉色也有點差。

就算蘭妃是皇子殿下的親生母妃又如何！？連他這個如假包換的男人都知道教導孩子也不是這麼教的啊......而且蘭妃那女人竟然還罵他是『失德的后妃』！

喂，他是哪裡『失德』啦！？

章如鳳不快地抿著唇瓣、小臉跟著一垮，而且他也不是女人好不好......！？

哼......這可惡的蘭妃就這麼喜歡欺負他、找他的碴，就算她是女人，總有一天他也非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正當章如鳳這麼努唇負氣地想著的時候，冷不防地自長廊底下傳來一陣細聲的叫喊，引起了章如鳳的好奇探頭，沒想到這個人就是昨日被蘭妃帶回去的皇子殿下，此刻他正以一雙閃亮的眼神仰著頭往上看，恰好對上了章如鳳拋下來的視線，一愣。

「喂，你還敢來啊！？不怕你那可怕的母妃又找來了嗎？」章如鳳覺得奇怪地瞄了少年一眼，忽然覺得這個皇子殿下還挺有膽子的嘛......

皇子殿下撇唇，傲然道：「那是當然！我說要來跟你學輕功的......」

章如鳳聽他這麼一說卻是笑了，而且還笑得很大剌剌的、笑得皇子殿下開始一臉莫名其妙。

「你幹嘛一直笑啊？我剛才的話是哪裡好笑了？」覺得自己被冒犯了的皇子殿下瞬間沉了臉色。

「沒有啦......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很有趣而已......」章如鳳微笑，於是伸出手來讓少年扯住，接著使力地將他往上一帶；沒一會兒，少年便上了屋頂與章如鳳對坐。

「奇怪的是你吧？」皇子殿下瞥了眼正在咯咯笑著的章如鳳，頗懷疑地地努嘴，頓了一下之後才又開口：「喂......你昨天的傷......」

章如鳳聞言把頭一抬，漾著一抹淺笑地伸出手來輕輕觸著昨天被掌摑的頰，望向有點擔憂的皇子殿下、發覺他那隱藏起來的自責，輕聲：「沒事啦！我讓婉兒敷過藥，現在已經消腫了......」

「那就好......」皇子殿下見章如鳳這麼說，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地垂著頭，「抱歉，我知道是我母妃的錯，我想你不會像是我母妃說的那種強行搶走我父皇的人......」

章如鳳訝異地瞥了皇子殿下一眼，「咦？為什麼你這麼說？」怪了，這小皇子以前不是還對他說過『我討厭你』的那種話嗎！？怎麼現在卻變了！？

「因為我聽過幾個宮女偷偷談論我母妃最近常常去你那兒無理吵鬧的事情......」

「這樣啊......」那幾個宮女......該不會是婉兒與懷兒吧？她們兩個人最近常常為了蘭妃不時來找麻煩的事情而討論起該怎麼處理......

「嗯......」

「哎呀！」章如鳳不忍再見小皇子為了這件事情而落寞，於是裝作不在意地一呼，「反正我又沒少一塊肉，沒要緊的啦！倒是你，昨天你該不會被罰得很慘吧？」

「......算是吧！」皇子殿下淡淡點頭，眼底的寂寞教章如鳳不忍地撇頭，「明日我開始被罰禁閉，所以不會來你這兒了......」

「這樣啊......」章如鳳沒有反駁地這麼輕聲應和著，腦子裡卻開始思索起一件事情來了......

◎◎◎

君無為在御書房裡忙完了目前送上的所有奏章之後，便於傍晚出了御書房大門，略帶著一抹思索的神情緩慢地走向自己的寢殿方向。

他已經多日未見到鳳妃了，不知道他目前是什麼樣的情況......反正鳳妃應該是不痛不癢的吧！？

君無為因為這個想法而微微黯了臉色，鳳妃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在乎他，就算他已經親口承認了他非要鳳妃不可、希望他能夠陪著他走上一輩子的這些話來，也不見鳳妃對他許以同樣的承諾、僅是回應“他也喜歡他”而已，而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他這個要什麼有什麼的皇帝有點無力。

所以依他想，就算他在皇宮中不見個幾日，鳳妃應該也會覺得無所謂吧？......

君無為苦笑地撇撇唇，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沒自信了？好像是自章如鳳出現以後吧！他老是害怕如鳳不願意留在他身邊，因而對待如鳳也特別小心翼翼......
哎......

沒轍地歎息的君無為踩著悠悠的步履往前進的同時也聽著身後緊隨的小喜子的步伐聲，遂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鳳妃......你有沒有聽說鳳妃最近的情況如何？」

小喜子輕輕一彎腰，恭敬地回答：「回皇上，鳳娘娘一切安好，只不過......」小喜子那登時頓住的語尾很是猶疑，教君無為的眉跟著一攏，面色帶了點肅冷。

「朕要聽實話，小喜子。」

「是。皇上，據銜鳳殿的宮女們碎嘴，說是蘭妃娘娘常常藉故去銜鳳殿......」

哎？蘭妃何時與鳳妃走得那麼近了，他怎麼都不曉得呢？

「哦？蘭妃跟鳳妃熟識嗎？」有點疑惑的君無為當場疑聲道，只見小喜子搖搖頭，接下來那句由小喜子說出的話更教他擔憂起章如鳳的立場。

「皇上，恕奴才直言了，奴才只是聽那些宮女們說是蘭妃娘娘常常去找鳳妃娘娘的麻煩......」

「什麼！？」君無為聽了，忙不迭地擰起劍眉來，面色不悅，嚇得小喜子的頭更加低垂了。

「奴才......奴才們只是聽說......」

「朕沒怪你，小喜子......」君無為略感頭疼地伸出手來撫撫太陽穴，又問：「你倒說說，蘭妃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要找鳳妃的麻煩？」

「是，皇上。聽說蘭妃娘娘她.......」小喜子於是把聽來的事件通通從頭到尾地簡明說了一遍，君無為點點頭、不語地聽著，最後竟是輕輕地啟口歎了一口氣。

他很明白蘭妃的心情，但是如果是為了這些事情就去為難鳳妃，他亦不能視若無睹、他也不能再看著自己身邊又發生與母妃同樣的事件了；看來他該去跟如鳳解釋、解釋，也好順便解開這個結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小喜子，朕問你，朕上次要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是，皇上。」小喜子回應道：「奴才已經問過了當初給蘭妃接生的御醫與一些相關的人，他們都推說蘭妃是在足月所產的皇子......」

「原來是這樣......」君無為若有所思地抿唇，他與蘭妃的第一次不過在八個月前而已啊？這麼說來......

「給朕把那個男人查出來！」君無為冷道。

「是，皇上。」

◎◎◎

回到了自己的寢殿的君無為讓小喜子退下之後便緩緩地走進了殿裡，沒想到當他一個抬頭之後卻是看到了蘭妃面帶微笑、端莊地立在自己面前、還給他遞來了一方繡工絕美的素帕，讓他怔愣了有一下子才回過神來。

「蘭妃？妳怎麼在這裡......？」不解的君無為很是納悶，孰料蘭妃只是輕淺、溫婉地笑了笑，回答了。

「皇上可用過晚膳了嗎？要不要臣妾讓人傳上來......？」蘭妃巧巧地笑著避開了君無為的疑問，改走到一方紫檀木桌前，回眸。

「朕用過了，蘭妃妳呢？」被這麼一問的君無為也只好按實地回答了，沒一會兒便見蘭妃露出一抹輕緩的美麗笑容來，讓他有點直覺得不對勁地微微蹙眉。

奇了，他總覺得蘭妃今日面對他的笑容有點兒古怪......

君無為暗暗地忖度著，既然蘭妃對他沒有直接說出口的要求，他也就跟著不戳破地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

「嗯，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經用過了......」眼尾那麼一勾向君無為，蘭妃現在是使得什麼計，君無為一看便已掌握了大概了；雖然他與蘭妃不是沒有過『那種事』......呃，只是蘭妃那淺淺的暗示仍舊教他有點不太習慣......

而且蘭妃所誕下的皇子生父之謎還未解開、與鳳妃的誤解也還沒洗清，這種事情他還是找藉口避開好了......

因此，君無為便靈機一動地打了個喝欠，輕聲說：「蘭妃，朕累了、想休息，如果妳沒事的話就退下吧！」這麼說的話......應該可以吧？

哪知蘭妃竟然淺淺地微笑了起來，在君無為轉身時候踱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開自己的雙臂交相抱住了君無為的腰部，然後傾身在君無為的耳畔輕輕地說了一句話：「皇上累了嗎？那就容許臣妾幫您寬衣吧......」

君無為一愕，正想告訴蘭妃他要自己來的時候，蘭妃已經快手快腳地扯下了他的腰帶、雙手正轉往他的衣襟的衣結前進，那速度快得教君無為連連咋舌。

「蘭......蘭妃......」君無為只好按住蘭妃的雙手，巧妙地阻止她的動作，沉聲。

孰料，正把衣服解到一半的蘭妃忽然彎身從背後抱住君無為，嗓音嬌柔又慵懶地說：「......皇上，抱抱臣妾吧......」

「蘭妃，朕真的累了......」正要想些什麼藉口來拒絕蘭妃之時，君無為冷不防地被蘭妃刻意傾倒在他身上的重量壓向寬闊的龍床畔，就這麼抱著蘭妃在床上躺臥其上。

「......皇上，臣妾不依......」蘭妃努著嘴甜甜地喊。

「......」君無為沒力地撫著額，不語，任憑蘭妃喜出望外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裳。

「......皇上......」蘭妃主動將唇堵住君無為的，君無為雖然不太想要，卻也得勉強應付一下蘭妃，終究還是一個正常男人的君無為在自己即將沉淪於蘭妃那巧手織出來的情網之際，卻聽得蘭妃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了一句話，頓時讓君無為轉而清醒地睜大了雙眼。

「......不可能，這后位早就已經有了人選，妳別忘了“君無戲言”......」因此板起了臉的君無為緩慢推開蘭妃那壓在自己身上的赤裸身子，淡道。

原來蘭妃今晚找上他就是要跟他提這件事情嗎！？

蘭妃要什麼他都可以盡力為她拿到；但是......要他改變皇后的人選！？那麼他對如鳳要怎麼交代、要怎麼說服自己！？

「......皇上，您可以下旨收回這句話啊！」蘭妃懊惱地咬唇，她千方百計地誕下皇子可不是為了只當個小小的貴妃娘娘而已啊！她要的是后位！王身邊的那個后位啊！

「別說了，這事我已有了主意，蘭妃......」君無為頭疼地撇頭；蘭妃達不到目的也只好恨恨地咬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