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朱幽黔還是覺得自己和旦馬欠了人家一筆人情債。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朱幽黔略略地垂下了頭。
旦馬一邊聽著他的嘆息,一邊覺得狐疑地開口了:「人不是幫你帶回來了嗎?你還在嘆什麼氣!?」還有,他呆站在自家大門口又不進去地堵在門前又是什麼意
思!?
朱幽黔皺眉,回眸瞪了他一眼:「我喜歡嘆氣不行嗎!?」
旦馬皺起眉,立即搖著頭側身進門,喃喃自語著:「真是個怪人......」
朱幽黔聽了見,臉色一紅地向後轉,「抱歉,這裡是我住的地方,請進。」
莫威瞄著他,最後不安地按著朱幽黔說的話,將腳步跨進了門檻裡頭;待朱幽黔回身關好大門,莫威已經自己在小客廳裡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了。不過,旦馬似乎對他的自動感到不甚茍同地蹙起眉頭。
回頭的朱幽黔渾然不覺自己的位置被霸佔了,表情顯得有些侷促,「抱歉,看來你得暫時住在這裡了。」
莫威立即客氣地搖搖頭,說:「沒什麼,再破爛的地方我都住過的......」語畢,沒意外地馬上接收到了一旁由旦馬投射過來的銳利冷眼,嚇得他忍不住在心底
喃喃。
他說的是實話沒錯啊......朱幽黔住的這棟老公寓本來就很老舊!牆壁斑駁不說,樓梯也壞了,只有裡頭的設備還勉勉強強可以使用。
「那就要委屈你在這裡住一陣子了。」朱幽黔一陣苦笑,他很明白自己住的地方不是什麼豪宅或是名屋,但是那有什麼法子呢!他只是個混飯吃的小小寫者而已啊......
莫威一副莫可奈何地攤手:「沒辦法。」
旦馬馬上冷瞪他一眼,不甚客氣地開口譏諷他:「不高興的話你可以馬上離開。幽黔根本就沒必要為你做這些。」
莫威立即臉色一青,噤若寒蟬,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再單獨一個人行動了,他實在是很害怕自己在從那棟華麗的屋子裡頭出來之後又不知道會被誰逮去關禁
閉。
「我又沒說我不高興......」
旦馬冷聲的責備讓莫威不敢再吭聲:「那你就用點腦子說話。」就說這些人類既無禮又無知,而且心腸黑到可以跟墨魚來比!但是就他的幽黔最特別......
沒輒地遞過一抹白眼,朱幽黔對著旦馬抱怨:「你幹嘛這樣嚇別人啊?」
「明明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旦馬說得很是委屈,只是表情上看來卻一點也不,「是你救了他不是嗎!?但是對方卻連客氣都不會......」
朱幽黔沒敢居功:「如果不是那位大姐同意,我想我們都出不來吧。她看起來不是很簡單呢!」
旦馬立即哼了聲。「那個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話說回來,你真的看到那位大姐身後的無形師了嗎!?」
「我當然看得見。你問這個做什麼?」旦馬疑惑。
「那麼......白小姐的無形師是哪種的!?也是像你一樣嗎?」他實在是很好奇,奈何他只見過旦馬和莫威的無形師。
猶豫了一下子,旦馬決定把問題丟給在一旁旁聽的莫威,「你可以問問曾經被綁
架過的肉票。」
朱幽黔高興地轉向莫威,開口:「你看過了嗎!?」
「......」他是說出來好呢,還是不說出來好呢?
「能夠看得到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莫威受到鼓勵,於是開口了:「其實也沒有什麼......那個綁匪......呃,我是指那個女人,她的身邊的確有位無形師。那是一隻很大的大型火鳥。」
旦馬涼笑。
朱幽黔瞪眼:「哦?有多大?」
莫威回憶:「約莫半個人大小,差不多是幼童的體型。那個女人就是帶著祂到我家將我劫持離開,最後還燒了我家的人!」
「原來如此......」朱幽黔蹙眉。
旦馬補上一句:「只不過,那把火不是她的無形師做的好事,而是你自己在抵抗的時候不小心弄巧成拙的吧!?」
真相被揭穿的時候,莫威感到十分尷尬,「的確是這樣沒錯......」
「那麼白小姐究竟是怎麼綁走你的?」
望著兩人疑惑的神情,莫威汗顏了:「她只開口說了一句話。」
旦馬像是知道了什麼般地呵呵笑了出來:「那是言靈。」
「真的有言靈這種東西嗎!?」朱幽黔眼一瞠,表面很是興奮,卻沒想到被旦馬丟了個白眼過來,「啊!我不是在幸災樂禍啦......」尷尬地抓著頭髮。
旦馬沒好氣地瞟他,用著低沉動聽的嗓音解釋:「是真的。我都看到了......」
朱幽黔與莫威雙瞪眼。
「咦!?」
震驚了好一會兒,回神來的朱幽黔當下又驚又怒:「那你為什麼沒跟我說!?」
「說了之後呢!?」旦馬冷聲問著,「好讓你找上門去自尋死路嗎!?你以為自己或是我能夠敵得過那個姓白的女人嗎!?」
「可是,你不是無形師嗎......」如果一開始旦馬對他說了實話的話,他或許可以跟對方談談啊!他總覺得白小姐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旦馬無奈地歎氣:「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無法在這個世界裡隨意使用法術的。」
「可是你還不是有用過法術......」朱幽黔喃喃自語地反駁著,就怕旦馬一火一起來一拳打飛他那般的小心。
旦馬無言地瞪住他,沉默了一下子才說:「如果當初不是你生死交關,我根本不會隨意地就使用法術救人。」不知道是誰惹亂地去招來莫威身後的那團黑影子來襲擊自己的喔!?還好意思質問他呢......
「......對不起。」朱幽黔馬上低頭道歉了。因為他知道上回被旦馬救了一次之後,他從人身又恢復成獸類的模樣,大概是消耗了過多的法力所致。這樣看來,無形師要施法其實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被你插了話之後,我都忘了要說什麼了。」望著朱幽黔那顆因歉疚而低垂的頭顱,旦馬於是再度歎氣。
「對不起嘛......」
旦馬立即沒轍地粗聲:「反正那都過去了。」而已對方也主動認錯了,他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朱幽黔高興地抬起頭來。
「說到言靈啊......白小姐當時是說了哪句話呢!?」
旦馬轉頭對著莫威咧著一抹冷冷的笑意,擺明了就是要讓他自己說明自己為何會被擄走的經過。
莫威忍不住一陣苦笑。
「她只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跟著我來吧。』」
朱幽黔兩眼發直、驚詫不已:「就這樣而已!?」不會吧......
「沒錯。」尷尬的莫威摸摸鼻尖,「之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好像催眠喔......」朱幽黔有些傻眼,沒料到個性那樣精明的白小姐的能力會是這類。
旦馬在這個時候又跳出來解釋了,「言靈本來就跟催眠的效果差不多。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藉由操縱言語,讓事情最後的結果能夠如你所願。但是它也是許多能力中,最簡單也是也無自保能力的一種。」
「原來是這樣......」
旦馬冷笑:「因此,那個女人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就能夠把人帶走了。」
「那麼,白小姐的能力就是能夠使用言靈囉!?」
「不完全是。」旦馬的唇畔噙著一抹涼笑,搖頭。
莫威訝異地瞪眼,「難不成她還有其他的能力嗎?」
旦馬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慢條斯理地猜測道:「依我看,她不只會操縱語言,更會預言。」
旦馬的這番話讓兩人再度瞪眼驚叫,「咦!?」
「她早就知道我們會在什麼時候去指定的地點去贖人了,所以早就等在那裡。所以我想,她會乾脆地同意我們帶走莫威,其實是要讓我們欠她一筆人情,等到有日再來索回。」
朱幽黔沉默了。其實他也明白那位大姐會讓他帶走莫威,也是一種權宜。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白攸藍故意讓他欠她一筆。至於日後要怎麼還給她......到時候再說好了。而且他總不能將自己熟識的人給拋在那樣陌生的地方。
臉色微黯,朱幽黔莫可奈何地記起父母雙雙過世後的孤寂。
見他不語,旦馬也說有再說些什麼,只是挪回視線望向莫威:「這回是幽黔善良救了你一命。話說回來,你也不要再給我們惹麻煩了!」
莫威一臉倔意,頂了回去:「我哪裡替你們惹麻煩了!?明明就是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關起來......」
這時候,旦馬沒有開口反駁他的一串拉雜字句,僅是用一雙淡定且帶著一絲冷漠的金眸瞪他,讓莫威說到最後也就吃力不討好地自動訕訕閉起嘴來。
「如果你沒有濫用無形師之力,對方又怎麼會無端抓你!?」
「......」莫威的臉色被說得一青一白,微怒地咬著牙;朱幽黔見了,皺著眉出聲。
「算了,旦馬。只要他明白那樣是不對的就好......」
「我有什麼不對!?」再忍不住的莫威馬上憤慨地站起,瞪了眼前的兩人一眼,「我是在用我自己的能力賺錢,讓自己可以吃飽喝足,我有什麼錯了!?」
旦馬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語,而替他說話卻反而當場被要維護的對方嗆聲的朱幽黔,則是一陣尷尬地赧顏。
「瞧,他可不領你的好意。」
「旦馬......」朱幽黔立即露出一抹苦笑。
莫威甩過不諒解的眼神:「你們哪懂得我多麼努力!?我父母被一場陰謀中的意外車禍奪去性命,親友們人人看不起我、瞧扁我,還將我像踢皮球一樣地踢來踢去,這些年來我已經受夠了!所以我發誓,我要讓自己的生活再不感到任何一絲缺憾!」
「我明白......」朱幽黔忍不住低聲喃喃。
「你明白什麼!?收起你那無所謂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莫威怒極。
看見朱幽黔被責備得紅了眼,旦馬終於又出聲了,他站起來將感到受傷的朱幽黔拉過安撫,並以冷眼狠瞪住眼前膽敢傷害他的人的臭人類,嗓音聽來既低又危險許多:「你才該要收起你那些無聊的受害心!幽黔他也無父無母,你又可知他是怎麼一路走過來的!?不要老是覺得自己最悲慘,這個世上有很多人根本就比你過得還要糟糕!」
朱幽黔不語地將整張臉埋入旦馬的懷裡,因此讓莫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到他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對不起。」自知自己是在遷怒,莫威沉默了好一下子,這才遲疑地開口道歉。
朱幽黔背著莫威搖搖頭,仍舊不肯離開旦馬身邊。
「我並不知道......」莫威的神情顯得複雜許多。
「……你為什麼要使用無形師的力量!?」朱幽黔在旦馬的懷中悶悶地出聲問。
「為了養活自己。我曾經對自己說過,我不想再見到那些總是輕鄙我的眼神和態度。」莫威忍不住皺眉。
「可是那些不是你的力量,如果胡亂使用的話,對你自己本身也是不好的......」
頓時,莫威瞅著朱幽黔纖細的背部,沒有回答。
「你怎麼了?」沒有聽見回應,朱幽黔怯怯地轉過身來。
莫威有些難堪地撇過頭去:「......像我這種人,你根本不用管。」這麼久的時間以來,朱幽黔還是第一個關切他的人......
「不行。」朱幽黔看著他歎氣了,雖然不能茍同莫威為了賺錢而濫用無形師之力,但是他那與他類似的遭遇又讓他心軟,「你跟我的情況差不了多少,在看著你的時候,就好像看到我自己,所以你要我別管你的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到。」說畢,他垂下眼睫,暗自心酸。
旦馬跟著撇唇,「我當時不是要你別管了嗎?反正他又不領情。」
「可是......」他又不能對人見死不救......
望著旦馬跟朱幽黔一邊蹙眉,一邊據理力爭的光景,莫威最後竟忍不住沒轍地輕歎一聲,使得兩人一起訝異地回過眸來瞅著他瞧,「我發誓,你的個性會害慘你自己的......」
而,這句話是莫威說過最實在的一句了。
在與旦馬打商量過後,朱幽黔轉頭對著心情有些複雜的莫威微笑,並且這麼說:「你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暫時落腳,那就先住進我家吧!?」
雖然不願承認自己無處可去,莫威也只能頷首同意:「看來要麻煩你一陣子了。」看著朱幽黔貌似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忍不住歎氣。
「也許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礎的占卜術和下廚,就當作付房租費吧!」
「當然好哇!」朱幽黔高興地擊掌。
於是,在莫威的家重新裝潢好之前,便暫時確定先入住朱幽黔租賃的公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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