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闃的夜店裡頭一片幽暗，只有開著幾盞昏黃、營造氣氛的濛濛燈光，在每個人都看不清每個人的狀態下，隨著店裡播放出來的音樂扭動著身軀；但是就在所有的人幾乎都下了舞池裡跳舞時候，只有一個年輕的男子還單獨地留在賣酒的吧檯邊沿坐著，以他那雙在昏暗室內裡、仍舊閃爍著不知名波光的眼瞳覷著四周無人打擾的此刻，年輕男子忽地勾唇一笑，偶爾隨著音樂搖頭晃腦，看來十分的愜意。
「麻煩你給我來杯水。」年輕男子對著面前的酒保微微一笑，看著對方訝愕地抬眸瞅著他，他也不覺得哪裡奇怪，在一陣的聳聳肩之後，逕自開口說了下去：「我在等一個朋友，要是我喝醉了可就認不出他來了。」
酒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還是扔出一句話當作回應：「好的，請您等等......」
年輕男子笑著頷首，同時間順便打量起周遭的一切所有，沉默了一會兒。
嗯......這裡很正常，並沒有不該出現的東西......
正兀自沉吟著的同時，酒保已經倒了杯透明無色的茶水過來招呼了，但是由於室內裡頭的光線並不明亮，只能將來者的五官輪廓給隱約地看了三分，因此，酒保的唇畔逸出一句讓他啼笑皆非的話來：「小姐，您的水。」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坐了多時而沒有動作的美貌小姐已經打發走了好幾個來搭訕的醉漢，而且那張在幽暗中看來甚是有神秘感的面孔該是個美麗的女人才是。
他似笑非笑地瞅了眼前的酒保一眼，蠕動著唇瓣：「謝謝。」
正打算接過水，他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騷動，於是趕緊回眸一瞧，就發現他要找的人正自外頭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二個人。
原來是這間夜店的幕後老闆來了，原本正播著的音樂也跟著一停。
似乎發現全店朝他投來的注視目光，陳大老於是笑咧咧地舉起手臂充當招呼，說：「大家繼續、繼續！希望你們都能玩得愉快！」語畢，當音樂聲再度響起的同時，他已經跟著二個屬下走上店裡的二樓去了。
剛剛躲在吧檯邊的男人勾了勾唇，起身將剛才的水錢付清之後便大剌剌地走出了這家夜店的大門口，而後繞過了大路，轉進了小巷子的底部，在一棟屋子的後方停佇了腳步；緊跟著，他望了望漆黑的四處，瞬間躍上了低矮的圍牆，沿著矮牆往前直走，最後來到一扇裝有扇葉的小窗邊偷窺。
「哼，姓夜的那個臭小子存心想斷我的後路是吧！？我一定會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的！」男人的聲音聽來咬牙切齒般的憤怒，窗外躲著的男人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那......老大，店裡還有筆前帳未清，這筆錢該怎麼辦！？」說話的人似乎是店裡的經理兼會計，他攤開自己口袋裡的小本子，某頁白紙上頭載了幾個數字。
「要不是那個臭小子扣著錢不放，天盟哪算什麼東西！？我陳老也不是混假的！」
「對方說我們再不把前帳一併清了，就要砸了店。」皺眉。
「怕他不成！咱們地盟也不是好欺負的，哼！」
「老大，店被砸了之後，手下的兄弟們要怎麼辦！？」憂慮。
「......」也是！「除非有找錢的方法......最好是不用太費力就能撈回很多的那種......」陳大老傷腦筋地喃喃自語著，看著經理雙眸一亮。
經理拍掌大喝：「......老大，我有個辦法！」
「是什麼！？」陳大老雙眸睜得圓亮不已。
經理邪笑地伸出手指中的姆指與食指，不住地來回兩相輕輕摩挲著，「那個啊！就是那個......」
意會的陳大老跟著露出了欣喜的邪笑，「嘿、嘿嘿......就是這個！」
蹲在窗外的夜曇立即冷下了俊臉。
◎◎◎
回到地盟總部，邁開了步伐走進了大門裡頭，沿路上還被幾個在總部出入的幫眾們行過禮，夜曇經過大廳之後便直接上了二樓，當他伸手打開會議室的大門的時候，只見那片被窗簾遮蔽住的透明落地窗前頭正站了一抹人影。
「小余？」這句輕聲呼喚隨即在無人的室內裡迴響著，夜曇望著那人回過身來，一臉擔憂的神情面對著他，結果跟著出口的也是在他預料裡的的、小余常說的那幾句責備話語。
「幫主，您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啊！？據阿燕說你您連人都沒帶就自己出門去了......」小余皺著臉，似乎為此生氣著，腳步也跟踩了過來，「您究竟知不知道您對天盟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啊！？萬一您這樣隨隨便便地跑了出去，一旦出事的話，誰能負責呢！？」
被責罵的夜曇面上看不出有一絲的不悅，他扯扯唇，朝著小余的方向走近，最後在他的個人沙發上頭落坐，一臉似笑非笑：「你忘了『那女人』原本就流著黑道本家的血液了嗎！？有她這麼優良的血統，我不會差到哪裡的！」
頓了頓，他望見小余在瞥了他一眼之後，無奈地逸出一聲淺淺歎息，又道：「我原本是想趁著自己有時間到處去走走罷了，但是我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陳大老開的那家夜店裡，所以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了那麼一下......」勾起唇來的夜曇冷冷笑著，
小余這才發現這個年輕幫主的不對勁。
「幫主，『那女人』是您的母親大人啊！您不可以用『那女人』來稱呼她......」小余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夜曇搶走了。
「隨便。」夜曇的神色顯得很是淡漠。
小余瞄了眼正在把玩自己手指的夜曇，「......您還是無法原諒她嗎？」
「小余，這不是重點。」夜曇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小余皺起眉頭、歎了一口氣之
後瞟向夜曇。
話說回來，幫主剛才的那些描述聽起來根本就沒有說服力，不過，讓他好奇的是為什麼幫主要親自跑去陳大老的地盤上的這一點......
瞥了眼似乎隱藏起了些什麼的夜曇，小余謹慎地開口：「不過，您剛才所說的......真是那樣嗎！？」他還能說什麼！？如果不怕死地去揭開幫主的自圓其說，
那他很可能在下一秒被抓去填海......
「就是這樣。」夜曇很肯定地點點頭，料想沒人敢拆穿他的不良意圖，因而微微笑著說。
「好吧。」小余無可奈何地頷首，瞟向夜曇那副詭譎的神色好半晌才開口，斟酌地問：「那您......您有什麼收穫嗎！？」
「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穫！」
「哦？為什麼？」
夜曇覷了眼小余以不解的眸光瞥向他，旋即揚唇提醒：「還記得我在幫內的會議上頭刪了他的提案吧！？就是這個！」
「幫主？」
「我還以為他有多大的本事可以扭轉乾坤，沒想到......」夜曇冷冷地說著，跟著撇了撇唇。
「......幫主？」
當小余仍舊不明白夜曇話裡的意思，正狐疑地將視線瞥向夜曇之際，沒想到夜曇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鈴聲歌曲正是一般小孩都會唱的日本卡通動畫『哆啦A夢』。
小余瞬間沉默了，臉上掉下一排的黑線，看著夜曇接起手機之後便轉頭朝他揮手示意，讓他退下。
待小余慢步踱開原地、並且替他將會議室的門板帶上之後，夜曇才放心地同話筒的彼方說話，「喂，你哪位！？」
『臭小子，是我啦！那日救了你的偉大白袍醫生！』
夜曇皺眉，「什麼事！？」他不以為對方這位忙得要死的大醫生會有急事來找他
「難道是你家火燒屋還是你被炒魷魚啦！？」
『呸、呸、呸，你家才火燒屋哩！』很沒力地說著，齊晏飛努唇外加翻白眼地開口
『喂，我說你啊！能不能派個手腳麻利點的手下來突襲我啊！？上一次我老婆的臉差些被你那不濟用的手下給劃花哎！害我傷心好久......』齊晏飛繼續哇啦哇啦。
夜曇沒轍地撇唇，用手指搔著短髮，「總之，我有按照你的交代去做不就好了！？」他以為他是多閒啊！？媒婆還包生孩子是吧！？他沒隨隨便便讓人去看心情地捅他三刀就不錯了好不好！不然這時候他哪裡還有命來跟他算帳......
『一條命哪能被你這樣玩啊，你這臭小子！』齊晏飛對著手機大吼。
「這是在說你吧！？」掏了掏差點被震聾的耳朵，夜曇好想歎氣；拜託搞清楚點啊！齊晏飛才是那個叫別人玩弄自己寶貴生命的那個人哎！被威脅的他還能有什麼錯！？
嘖！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做賊的喊捉賊的這種事......
『囉唆！你這渾小子，你到底有沒有聽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句話啊！？笨......』
「抱歉，這句話壓根不在我的字典裡頭。」『沒良心』和『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才是他的座右銘。
『好你個臭小子......你自己答應過的事能不算數嗎！？』齊晏飛現在就好想撲過去賞夜曇幾拳，只可惜這是個妄想而無法實行。
「我有履行約定啊！」夜曇以一種"你在說笑"的語氣回應道。
『見鬼啦！』齊晏飛生氣了，『你差點害我老婆破相！』
「那是一樁意外嘛！」他都聽說了，那天他的人去襲擊齊晏飛，哪裡曉得那倪晨星會撲過來擋住刀子啊！？襲擊失敗就算了，還因此平白無故嚇到了他的手下，害他不得不答應給他放假去療傷......
『不管！我老婆的臉頰受傷是事實啊！』
「老婆！？你還沒追到他吧！？」夜曇諷刺地揚高聲調，「叫得那麼好聽幹啥？」
『死小子......』忘恩負義！
「我還沒死。」夜曇很愉快地回道。
『給我道歉！』
「好吧！」夜曇無奈地聳肩，沒什麼誠意地說：「我道歉。」
『臭小子！哪有人這麼隨便道歉的！？』
「有啊！就是我。」彷彿嫌氣齊晏飛氣得不夠似的，夜曇咧出微笑。
『你......！』
「你想說什麼我都洗耳恭聽。」他還是很敬老尊賢的。
『你如果再派些五四三的過來，看之後我會怎麼整你！臭小子！』齊晏飛撂話，
沒料到對方卻笑了出聲，悶得他發出幾個急促的低吼當威脅，只可惜效果不彰。
「知道了！」夜曇憋著笑。
『這還差不多！』哼了聲，齊晏飛這才掛上電話，而夜曇也同時收線，回神過來
的他還盯著手上緊抓住的手機瞧了好一會兒，微笑。
真是個笨......老哥。
夜曇無聲地笑了笑，隨即將手機再度收回口袋中，跟著啟口喚來了在門外站崗許久的小余，神情轉為深思，「你將上次我所挑出來執行特殊任務的人都給換了，然後再讓幾個人過來這裡。」
「幫主！？」小余詫異地叫了一聲，「為什麼要將那些人全部都換過！？」他曉得幫主第一次所遴選出來的那些手下們全都是對地盟最為忠心的人，當然的，派他們去執行幫主交代的秘密任務也是最適合的人選，他不知道為何幫主要他撤掉這些人再去更換另一批。
況且，這種做法還有很多個危險因子存在啊！
夜曇不語地瞟了小余一眼，微微勾起那姣美的唇瓣，輕道：「我都知道你想說的但這是我的命令。」
「屬下可以問原因嗎！？」小余忍不住皺眉了，這少年幫主的思緒實在是太難抓了，他壓根摸不著他要這麼做的緣由。
夜曇瞄了眼小余，斟酌了一會兒才緩慢開口：「我要找出幫裡潛藏的那些危險份子。你還記得我剛到地盟的時候，我那老哥受託來接觸我之前，我曾被個矇面人槍擊一事吧！？」
「是的！那時候我也在場，我看到您流了好多血，幸虧是『那位』的幫助，不然您可能會失血過多......」回憶起當時的緊急情況，小余不禁緊緊地皺起眉頭。
「所以，我要找出開槍的那個人！」夜曇這麼說著，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只餘淡漠到寒冷的眼神，小余見了，忍不住為此怔了怔。
「幫主......」
「我要剷除那些不該存在的蠹蟲，所以我打算先拋餌，等大魚上鉤之後再一網打盡。」這便是他的計劃。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原來如此。」小余意會地頷首，繼續聽了下去。
「因此，第一步就是要給他們一個機會點，如果他們掌握到了，便會利用我的棋子來殺我或是天盟幫主，到時候不管誰先沒命，對方都划得來。」夜曇垂眸輕笑隻手托腮的他看來胸有成竹的模樣。
「您是說......您打算計誘再成擒！？」
「沒錯！」夜曇輕輕扯唇，「而且，這個計劃還需要你的幫忙。」
「是，屬下明白了。」小余端著滿面複雜的神態輕地攏眉，望著夜曇撇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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