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瞄了李臥炎一眼,水無情靠在他懷裡,眼神迷濛地回想起以往。

那時候他還是二皇子的身份,外表是個少年,但心智卻已超過同齡的孩子,只因他生長在皇宮內苑裡,看盡了爭權奪利的各種骯髒手段。

他其實並不想要這麼成長過來,但很莫可奈何的是,當他一來到這世間之後,碰上的就是這種命運。

他並不是母妃的親生子,而是母妃自她死去的妹子那裡秘密抱來的孩子,所以他並沒有繼承皇帝的血緣。

當然,原本這個秘密應該是只有他與母妃知曉的,但是某一日,他與母妃的交談不巧讓李臥炎的生母親耳聽見,那時候在母妃的威脅與動之以情之下,李臥炎的親母這才願意守著這個秘密。

但是,母妃並不認為她一時的威脅與示好能夠束縛住這小宮女。

在暗地打探之下,他的母妃知道了她在暗處與禁軍統領有著私情,所以母妃便利用這一點來讓她遵守約定,也因此,兩人便成了同條船上的人;直到後來,這個小宮女便一直待在母妃的身邊侍奉,她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只是悲劇在她措手不及之下發生。

這名小宮女有日被皇帝寵幸了,接著還一舉中地懷了龍子,當時的她為此而痛不欲生,連情人都離她遠去,只有他與母妃伴在她身邊,殷切地囑咐她不要輕生,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礙於皇帝的威脅,她這才咬著牙根,打算將腹裡的孩子忍辱生下。

抱著如此心情的她,每日愈來愈不見精神與體力,就像朵枯萎的花般,他有時會想:不過就是為了個情字罷了,何苦將自己弄成這樣?

不過,他現在已經明白為何了。

他為這個可憐女人感到無以名狀的悲哀,因此,常常替母妃伴在她身邊的他,有日與母妃談及了這件事;他想私放她出宮,但是母妃不允,還殷殷地告誡他不要亂來,要不,他可能會為她帶來麻煩。

當時的他還記得自己蹙緊了眉頭,可怨自己的身份如此尊貴,卻仍無法保住他想要保護的人。

他將與母妃的談話全都回頭跟這可憐的女人說了,她滿臉絕望地苦笑著,一邊看著他、一邊撫著隆起的肚腹,淡淡地說:『如果有朝一日,等你大權在握之時,你一定、一定要替我保護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

雖然不懂她為何會這麼向他要求,但是他很樂意成全她這個小小的心願。

於此之後,他便一直惦記著這個約定。

直到收到她在分娩之後,隨即舉刀自盡的消息傳來,他這才知道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所以......你才要──」聽完他敘述的一大段往事,李臥炎因為與生母的緣份淺薄,所以他只是皺緊眉,神情哀思地喃喃著。

水無情回眸瞅著李臥炎,嘆道:「我只是履行了我對你生母的諾言而已。也因此,後來我想盡法子竄改詔書,登上了皇位,因為我知道你生母並不願意讓你登極,而你的性子也不適合當皇帝。」

「難道你──」

「沒錯。」水無情呵呵笑了,睞了眼吃驚的李臥炎,「我想,在眾皇子之中,能夠坐上那個大位的只有我了,亦因為他們都是我手下的敗戰之將。」

「......」李臥炎的神情複雜難解,心中百感交集;原來,當年的水無情為了他,將少年的他遣使邊關,為的就是要讓他避去朝中的黑暗爭鬥,雖說如此,但是......水無情也沒比他大上多少,在當時應當也是個芳華少年才是啊!?那麼,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大的決心與毅力去步步實現他的計劃!?

然而,就只為了他對母親親口允諾的一句諾言,他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李臥炎怔怔地盯著水無情那帶著淺笑的側臉,迷惘了。

緩慢地回過頭,水無情勾起唇來望著李臥炎,任由他的粗糙掌心磨蹭著自己的頰面所帶來的一抹溫暖,失笑道:「怎麼,你很感動!?」

一驚之下,李臥炎迅速地抽回手來,像是個做錯事怕被發覺的孩子般狼狽。雖然水無情與他生母做下的約定是為了保護他,但是他傷害了他卻也是事實。

水無情歎息:「我......只會用這種方式來完成我的諾言。」這句話裡有著一抹極為明顯的愧疚。

「那些事做都做了,你還道什麼歉!?」李臥炎撇過臉,粗聲粗氣地說著。

夠了。只要他這句話便已足夠了,因為他並不是討厭他才對他做那些事情的。而他現在也發覺他並不想要水無情厭惡他或是排斥他,從來不曾想要這樣。

自胸腔裡頭發出一串低沉的震動笑聲,水無情伸手攔過他的大掌,再度放回自己頰上之後,忽然一個傾身,在他驚愕的表情下,吻上他的唇。

「唔......」

「謝謝......」以極為細小的聲音輕喃的水無情,終於可以放下這份多年鬱積在心中、為他而生的歉疚感了。

李臥炎無語,望著水無情的眼角有絲淡淡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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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elier / Bet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