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花水月‧玲瓏幻象 §

第十一章


日上三竿。

銜鳳殿裡轉而被燦爛的陽光照的大肆放亮，就連殿內也讓天際的日光射進幾束金芒，好提醒還在殿內裡頭安睡的貴妃娘娘正確的時辰。

透過床邊那霧色的淺綠繡花的帳帷，床榻上被折騰一整夜的章如鳳在刺眼的日光躍進窗櫺之下緩慢地抖著眼皮、眼睫不停地搧動著，然後沒過多久便睜開了雙眸。

眼前先是一片霧白的章如鳳微瞇著一雙鳳眸四處望著，發覺殿裡已然大放光明，大概是天亮了不久的時刻，因此，他緩慢地支起半身、蓋在他身上的被褥也跟著滑落雪肩的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夜與君無為做出的那些事......。

瞬間脹紅了整張絕麗秀容的章如鳳一個咬牙，低首望著自己身上四處有的青紫淤痕漫天生長著怒火，感到胸口一悶；那傢伙......竟敢強迫他！

伸手拉起薄被覆蓋住身上那些明顯的痕跡的章如鳳登時怒火衝天、蓋頂。

很好！他章如鳳跟他姓君的槓上了！

再把牙關咬得死緊，恨不得把君無為狠咬幾口的章如鳳臉色難堪、隻手緊緊扯住被沿不放。

因為昨夜的記憶再度回籠，章如鳳赧顏到一張臉面滿臉通紅的情況，兩手托腮地想要掩去頰上的火熱、腦子裡的火熱與身上感受的那陣熟悉的火熱，但卻只是徒勞無功。

該死的君無為、該死的臭皇帝！原來他所說的那個可以讓他留下的理由就是這個嗎！？

那麼，他就偏不要順他的意！

因為他絕對要離開皇宮！

兀自生著怒氣的章如鳳將被子纏在自己身上蓋住一身羞恥痕跡，勉力地自紊亂的床上爬起，一手撥開淺色帳帷就想下床，沒想到待他一個伸直了雪白長腿，才發現自己全身根本沒有半絲力氣，手臂沉重到不聽使喚，全身的骨頭好像被拆了之後又被重組般的散狀。

不禁齜牙咧嘴的章如鳳開口痛咒一聲。

「那個該殺千刀的傢伙！竟然把我整成這樣......」等他打理好自己之後，看他怎麼對付他！

他要把君無為砍上十幾刀......不，這樣太便宜他了！乾脆把他剁成八大塊扔下宮裡的湖底去餵魚外加填湖！

章如鳳恨恨地決定，接著便眼眶泛淚、勉為其難地以刻意再放輕的腳步一邊蹎躓地步下床榻，然後探頭四處觀望著這房裡果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或是侍候的宮女，這才放心地走到床邊隔開的小廳裡頭去找衣服；但是沒想到會給他發現在小廳裡會有這麼一座以花崗岩打造的人工溫泉池，而，池裡正冒著蒸騰熱氣，薰紅了章如鳳的臉龐。

「太好了，那就先洗個澡吧......」哼，等他弄妥一切之後再去找罪魁禍首算帳去！

◎◎◎

等到沐浴過後、換上一襲由章如鳳在殿內的那幾箱子中挑中的一件較為樸素點的衣服，章如鳳的怒氣依舊還沒完全消退，怒紅了一雙眼的他於是在整座的大殿裡頭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地，這才勉強找到一把掛在偏廳裡頭當成裝飾的長劍，最後毫不猶豫地一把抓過劍身就跟著往外頭走的章如鳳打算該去找那皇帝算帳了。

於是，單手攜著一把長劍出殿門的章如鳳光火地踩著忿忿不平的步伐往迴廊上頭前進，不意碰上了兩名正在輪值當班的守衛；章如鳳把唇一噘，反正不管是誰來阻止他都沒有用，他這一次非得要狠狠地教訓那臭皇帝一頓不可！

踏著夾帶著沖天的憤怒步履的章如鳳行到兩個守衛面前，不發一語第動手揪過其中一名守衛、也不管人家院部願意回答，劈頭就問：「皇帝現在人在哪裡！？快說！」

兩個倒楣的守衛被章如鳳這麼黑著臉色地一恐嚇，便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之後，才戰戰兢兢地對著章如鳳異口同聲地說：「是，卑職們回皇后娘娘，萬歲爺人現在正在御書房裡頭......」

章如鳳聽了之後便一陣滿意地點點頭：「哼......他人現在正在御書房是吧！？他以為他跑去那個地方，我就砍不到他嗎！？哼哼......這次他、死、定、了！」章如鳳恨恨說著。

兩個守衛頓時傻眼，愣了半天才各自一臉曖昧地笑了起來；今早，皇帝還在議事的大殿上下旨敕封秦貴妃為皇后了，皇上似乎很寵愛這位秦相的么女，兩人怎麼可能會產生齟齬呢！？

因此，兩名守衛還以為章如鳳是在與皇帝在打情罵俏起來，而嘴上說要教訓皇帝的話應該是說著玩兒的吧！

兩守衛想畢，也就安心地笑了笑：「是，皇后娘娘，卑職們還有命在身，卑職們這就告退了。」

「退、退、退。」

章如鳳好脾氣地揮手，待兩個守衛竊笑地離開之後，章如鳳才好像發覺了有哪裡不對勁地攏眉，「不對啊......那兩個呆子剛才好像喊他什麼來著啊......！？」疑惑地歪著首的章如鳳在意會的瞬間登時瞠大了那雙美麗的鳳眸，揚聲怪叫道：「好像是──皇后娘娘！？」

哇哩咧......他會不會聽錯了啊！？

他從『才人』被拔擢為『貴妃』還沒多久，難道這一次竟然是由『貴妃』直接登上『皇后』這個天頂啦！？

如果是這樣的話......慘了、慘了......

好久沒跟他通報『大事不妙』的第六感就在這時候對著他拉起警報來，直冒著冷汗、正想轉頭把人給叫回來審問的章如鳳把眼一抬，哪知剛才的兩守衛已經離開原地很久了，哪裡還找得回來，於是瞬間瞪大眸子的章如鳳在唇畔不敢置信地一邊喃喃著，並且感到一陣的頭皮發麻：「不會吧！？」

那個皇帝大人到底又做了什麼好事啊──！？

◎◎◎

劍拔弩張地怒張了一臉著火的美顏的章如鳳陰著磨牙聲音、踏著極快的步伐往御書房前進中；只要是與他擦身而過的太監或是宮女們見著章如鳳那張閻王臉色的時候，便通通識趣地自己閃了一邊，以免以火上身。

來到御書房的大門外頭，章如鳳便給門外的兩尊面無表情的衛侍給動手攔住，氣得章如鳳差些沒有頭頂冒煙，只見他一邊咬牙、一邊勉強地扯著唇，微笑地同門前的守衛們打起交道來：「......兩位，借過。」

「皇上說不能借，違者斬。」兩個守衛文風不動，只對章如鳳吐出這句話來又繼續沉默。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兩尊石頭的回答當場氣煞了章如鳳。

「皇后娘娘，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兩尊守門的石像果然無法通融。

「既然知道我是皇后，你們還不讓開嗎！？」來個狐假虎威好了，就不信他們不乖乖讓步給他過去。

「卑職們知道，但是皇上有令，現在不見任何人。」

溝通不良！

章如鳳氣悶得開始磨牙，面色一變、轉為狠厲凜冽：「過是不讓過？」

「不能讓，皇后娘娘。」

「不借？」

「不能借。」

「真不借？」

「無法借。」

「那我就不借了。」

「好，不借了。」咦！？

章如鳳微一詭譎地笑著，趁著兩尊石像詫異地回過頭來的時候，一人一拳地擊中了他們的一隻眼睛，痛得他們當場蹲下來哀聲喊痛；接著看好時機的章如鳳就這麼衝進了大門裡面，然後把門外的兩尊石像格擋在門外吹風。

「娘娘──」

「別叫了，我進去了！」章如鳳得逞地笑了笑，於離開門前的時候又往門外道：「我會記得替皇帝跟你們求個情的，要他別讓你們去逛午門一趟，哈哈哈......」奸詐地大笑了幾聲的章如鳳輕哼一聲；哼！膽敢阻攔他的人就是這種下場啦！

「娘娘──」有道是：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啊！門外的兩尊重量級石像抱頭瞬間哀嚎。

「呵呵......」章如鳳樂得高興，起腳離開門前，提著長劍就邁向內殿而去，準備找皇帝算帳去。

◎◎◎

雙腳踩著慍怒的步伐的章如鳳經過偏殿之後，走進了御書房的內裡，沒想到皇帝正端坐在一張長長的案桌前沿、瞪著殿下同樣在椅子上坐得好端端的無垠國的皇子殿下──白歆。

「喂！姓君的，我今天不把你砍死的話，我就......」

不待殿中的人反應、劈頭就怒說了一串話的章如鳳眼見君無為似乎沒什麼反應地依言瞟著他，這才忽然感覺到這空間四周的空氣也有點不對勁的他忽然將話尾給隱落，狐疑地來回望著君無為與白歆各自是一張臭到無法再臭的臉色，一怔。

......又怎麼了！？

而，這兩個人見到踩進門裡來的人是章如鳳之後便刻意地把視線直勾勾地投向他之後再重重地撇頭，輕哼一聲，連想解釋一句都不想。

眼見此景的章如鳳不禁皺著眉頭地走到白歆身邊。

「喂！你們又怎麼了？還有，白歆......你為什麼會在御書房裡頭啊！？」

白歆微然抬眸，望著身側的章如鳳一臉懷疑地問著他的模樣，心情不禁感到鬱悶起來；他自上完早朝的那一刻起便跟著無極國皇帝進了御書房，目的是在討論著他即將要迎娶的那名無極國的女子的大事，因為他想要帶著章如鳳離開這無極國，沒想到章如鳳竟然還問他為什麼在御書房的原因，想來就覺得很嘔！

這章如鳳......到底是否明白他的心意啊！？

想至此，悶聲不吭的白歆在望了章如鳳一眼之後便不答地轉過頭去，讓章如鳳一臉訕訕地沒趣瞬間掛上面龐；眼兒跟著一轉的他又把眼角睨向座上一語不發的君無為，起腳踱過。

章如鳳一見到君無為就滿腹的怒火待燃起，面色開始不悅：「那你呢！？姓君的，你幹嘛多事又封我當那什麼皇后娘娘啊！？」吐著憤怒到足以燎原的胸火，章如鳳冷聲逼問：「你是想要害死我，還是只是想要我去坐一坐那個大位來過癮！？」

說到這個話題，白歆只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便忙不迭地黑下臉，沉聲怒道：「......敢情無極國的陛下是個不敢直言的偽君子嗎！？竟然使出這種小人招數想要硬是留下不屬於自己的人，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實在是不配當個一國之君嗎！？」

君無為無言地瞪向正在向他出口挑釁的白歆，霍然地怒容而起、拍案：「小小一國皇子竟敢如此對朕說話！難道你不怕朕出兵滅了你的國家！？」

白歆隱忍不下這口氣，也跟著一個起身對峙，眼神犀利：「本王求之不得！君無為，我無垠國才不怕你無極國！」

「你──」

章如鳳頓時啞口無言，只能來回地看著兩方劍拔弩張、臉色難看地對立著，其實整件事情要追根究柢起來，這個禍是他闖來的。

勉強地嘆了一口氣的章如鳳忽地板起臉來走近兩人身邊，無言地掄起拳頭，接著就是一人給上一拳，看著兩人不住地捧著被揮拳痛毆的頰畔呼痛的樣子點點頭。

「清醒了嗎！？」章如鳳冷聲，看著兩人再度瞪向他，然後沒多久又跟著把頭一撇，不屑地重哼。

「是他做出太過份的要求，朕才會生氣的！」君無為臭臉。

「明明就是你不放人，還敢指著別人的鼻子罵！？」白歆又驚又怒。

眼見兩人又開始槓上的章如鳳沒轍地一陣狂吼：「夠了！」有點沒力的他先是轉向白歆，「殿下，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我說過了我不會跟你離開皇宮的，還有......」再度轉回君無為面前，瞥了眼君無為那背著自己露出的一抹得逞笑容、跟著瞪了他一眼，「我好像還有很多帳沒跟你一起算唷！？」假假地笑了笑，章如鳳扯唇，看著君無為瞬間變了臉色。

「聽見沒！？鳳妃已經在今天早上成為朕的皇后娘娘了，他不是你可以沾染的人！」君無為順道摟過章如鳳的細腰，示威。

「你......」白歆咬牙，望著章如鳳的一張臭臉色，心下不甘。

「......」狠狠地怒視了君無為一眼的章如鳳不著痕跡地踩了君無為一腳，掙脫了他的懷抱來到白歆面前，「殿下，如鳳能夠蒙您喜愛，如鳳很感謝，但是我、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這裡還有我的親人在......」

「......」凝視著章如鳳那雙隱約泛著淚光的雙眼，白歆心軟，於是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雙眼真誠地望著章如鳳：「如果你以後改變了心意，歡迎你再來找本王......」

「白歆......」章如鳳神色複雜。

「本王......等會兒就要離開了，你能送我一程嗎？」同樣神色複雜的白歆忍不住暗暗嘆息；人家已經成了別人的皇后娘娘，再也無力回天。

「不......」君無為才吐出一個字而已，馬上便被章如鳳給拋過的一眼冷眼瞪住，那眼神是說『帳，等會兒再跟你一起清算！』。

「當然！」